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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hen I create this blog for my awesome journey in 2011, I wrote them all down in my mother tongue, which is Cantonese, without a thought. T...

Wednesday, October 5, 2011

Day 11 - 消失了的

2011年9月27日 (晴, 大太陽)

鹿野倒地鈴

徐大哥:...小妹
我:(起身)...早安
徐大哥:感覺有沒有好一點?
我:好像還是渾身無力,手在抖
徐大哥:...我們去看醫生。就走五分鐘就到了。先食個早飯吧,你想吃稀飯還是白飯?



我不知道是因為不舒服,還是我就是這樣。說話對我來說是不安的表現。在倒地鈴,我話很少。

徐大哥:為什麼你睡的時候都一動不動的?我睡覺時總是滾來滾去,那我當兵的時候,又是從床的一邊滾到另一邊,因為我一直滾一直沒有摸到東西,很不自然。後來乾脆找一個大紙箱,讓我睡進去,那我滾到一邊是牆,另一邊又是牆,就沒有問題了。

他很喜歡吃飯時喋喋不休的說話。台九公路的車子廿四小時不間斷的通過,有時候他的聲音給蓋過了,但他還是很溫柔,很平靜地說著話。我沒有看過他噴口水。

他說,一個人吃飯,多沒意思啊。

台灣是醫藥分家,而藥的包裝,是一次藥一包的。
徐大哥跟著我一起進診間。他一見到醫生,又來喋喋不休的。醫生問了我幾個問題,就說,我中暑了,也有一點點感冒。沒有大礙的。他還很細心的給我開了肌肉消炎的藥。

徐大哥:這個是診金的收據,拿下吧。
我:哦
徐大哥:你們不用交稅嗎?
我:很低的稅率
徐大哥:那你們有沒有保險?
我:我有買旅遊保險
徐大哥:我們呀,如果出國旅遊生病了,可以憑收據向政府繳錢,你們沒有的嗎?

我望了望天,搖搖頭,沒有回應什麼。

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資格去反問一個台灣人,可知醫保可以要了一個總統五年的任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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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大哥說,買些我愛吃的,只要吃得下,就好了,因為我的身體看起來很壯健。一定很快就會復原的。

徐大哥:我聽說,煮豬肝湯會好得比較快。你們香港有嗎?
我:有呀
徐大哥:那你個煮嗎?
我:不會呀
徐大哥:我也不會,哈哈,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沒辨法生活囉!

菜苗
伯伯在家的時候,都會種種菜,養養羊。我在的時候,他說了不止一遍有關倒地鈴經費的事。我承認最初時我有用香港人的思路去批判他的意圖。但一直慢慢感受著,他是著急倒地鈴,是不是有一天會倒啊。

「我老婆呀,她是一個醫生,生活在新西蘭,當著一個社區醫生服務人群。因為是免錢的服務,總會有些吉卜賽人走進來要找工作,要是你不給他,他就會帶著一群人來報復。所以呢,見一個,就直接打死好了。也沒人要來管。後來我弄傷背了,那邊呀,一年有一半是冷天氣,我的背痛得要命,沒有辨法生活,就回來了。但人總要找個伴吧,我就跟她離婚了。上年吵得比較兇,她說,我沒有辨法找到伴就給她回來好了。我說,我呀,找不到伴,也是你害的。她是上年紀沒差,但她人長得真很不錯,皮膚也很好,她的影子一直在我腦海中晃來晃去的。」

後來,伯伯要找老伴的消息傳了出去。鄉村傳消息的速度恐怕是人類突破光速的唯一希望吧,一整個鹿野就起哄了,差不多所有單身的女子都來拜訪伯伯。因為倒地鈴不收費,供吃供住的,鹿野的人以為伯伯是有錢人,來到了,就說我可以幫手煮菜呀什麼的,可是你一個月要給我多少零用錢?伯伯說,我不能給你什麼錢,錢都花在照顧孩子了。那些女的就說,沒有錢誰要跟著你呀?

「理念不一樣的,也沒什麼好說的了。」

...那為什麼你不跟理念跟你一樣的完配好好說一說啊...

伯伯自家種的檸檬打成的檸檬水,甜得很自然,帶一點點酸味很開胃口,還帶著一絲檸檬皮的苦澀
寧靜的中午,吃了藥的我在柔和的太陽光線下睡著了。然後,我被一輛摩托車的聲音叫醒了。

AKIRA:這裏就是倒地鈴嗎...?
徐伯伯:是呀。

他四處查看,又問起伯伯有關於倒地鈴營運的事情,伯伯還是很耐心的解說了,又給他介紹了附近一個在地人才知道的小溫泉 - 那是一個咸的,34度的溫泉。

伯伯叫我坐他的車子去找溫泉,但伯伯沒有跟著來。我外婆說過,不外出,就是衰老的現象,只是搞不清楚,是衰老了而不出門,還是不出門而衰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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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摩托車後座的我,遠遠看著一個老伯伯的身形,他在清理一個舖滿樹葉的水池。AKIRA停下了車子。那個老伯伯轉過身來,他是一個外國人,應該就是伯伯說過的附近教會的傳教士了。

我:Where did you come from?
歐思定(Austin):*&)^&$%^*$(^)&)(* (台語)
歐思定:你想知道我是哪一國的。(停頓)瑞士。
我:哦
歐思定:你呢?
我:香港
歐思定:啊,還以為你是台灣人,跟你說台語了。
我:無要緊。(台語,不要緊的意思)

他們兩個都開懷大笑著。

那個溫泉,說實在一點是一個叢林裏的小水池。水池邊緣有一個小孔,不斷流出不知從哪來的泉水。這個時候的我,竟然沒有一點好奇心去猜想,那是什麼來著。一個回到大自然的人,也許是比較傾向體驗成為大自然的一部份,多於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是大自然的主宰吧。

AKIRA:你是第一次在這個環境下泡溫泉吧?
我:嗯
AKIRA:感覺怎麼樣?
我:....好像,時間停止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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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地鈴的正對面,是一間國小。那間國小,因著地理上的優勢,有一大片草地和泥地,擁有著連香港的大學也沒有的棒球場。公路的旁邊,坐著三幾個國小學生的家長,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泥地上奔跑,笨拙地擲棒球,揮球桿。伯伯說,在這種環境,要是家長不緊張,孩子也無法成才。我問,為什麼一定要成才?伯伯說,不成才就當不了公務員,生活過得不好呀。

伯伯,你的兩個孩子,一個在松下的日本總公司當管理層,一個在新西蘭當工程師,算是才子了吧,你的生活,過得好嗎?

這些說話,我都沒有問。生活過得好不好,從來都是自己決定的。也沒有必要跟別人交代。其實我也不在意別人的生活過得好不好。反正我也不知道,自己的生活過得怎麼樣。就正如他很好奇的反問有關於我的工作,「你們沒有養豬的,那驗它們有沒有病幹什麼?」

我聽他說完了話,就徑自走過對面馬路。

國小裏面有一座鞦千,我老實不客氣地玩著。

對上一次玩鞦千,是三年前,我剛完成畢業後第一次工作面試,穿著西裝,跟我身旁的朋友訴說著未來五年的計劃。但這一次,我腦海裏閃過的,卻是小時候外婆教我盪鞦千的畫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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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很快就黑起來,今天晚上伯伯替我準備的是一條鮮魚煲成的魚湯。不消一刻鐘的功夫我就把整條魚吃掉了。伯伯叫我食魚頭。

徐伯伯很驚訝我食魚頭的技巧那麼熟練。他問我是誰給我吃的。

「是我外婆呀。她跟我說一個黃花魚的故事:黃花魚的魚頭有兩顆石子,很久很久以前,有個兒子去遠方工作,家裏剩下媳婦和奶奶。媳婦虐待奶奶,每天只買一條黃花魚,魚頭部份給奶奶,自己就吃著很好食的魚尾部份。奶奶每天吃完魚頭,就把魚頭的石子收起來。過了不久,有一個男子路過她們家門前,說一顆黃花魚頭石子換一顆金子,於是奶奶便富有起來。由那時起,媳婦就和奶奶對掉著魚頭和魚尾來吃,那當然那個男子也再沒有回來了。所以我外婆說吃魚頭對我是好的。」

伯伯津津有味地聽著,很滿足地笑著補充了有關黃花魚頭的資料。我想我身體快好起來了,因為我終於都有心機說我自己的事給伯伯聽。

晚上,伯伯教我穿手鍊,做項環。

伯伯:「你外婆拜佛嗎?」
我:「拜呀」
伯伯:「那就要做一串佛珠送她了。」
其實我早已經因為藥物的影響,累得可以倒頭就睡著。但伯伯很快樂地在鑽洞,把小珠穿在一起,還細心的把一顆特別不一樣的小珠加在佛珠的中間,讓外婆唸佛時有休息的片刻,我也不好意思掃他的興致,坐在旁邊靜靜地陪著他。

伯伯:「這串首飾,把它做得像一個小人,你把這個小人掛在你的包包上,跟別人的不一樣,就不怕別人會拿錯你的。」

伯伯拿著電鑽,在小人的下跨多鑽了一個洞。

伯伯:「你把你主管的名字寫在小人的身上,再插進一小枝牙簽。你跟你主管說,如果他對你不好,你就彈他的雞雞!」說著說著,伯伯很高興的大笑著。像一個活了還不過十年的小男孩。

這個情景,為什麼,好像別人說的,一個人臨死前,的倒帶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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